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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铁男之子贪腐纪实:官父权力庇护下的坑爹路

2017-09-11 20:50:17  阅读:7539 来源:新浪财经作者:朱茵
杂志封面

  刘德成的黑金青春

  高官刘铁男之子贪腐纪实

  文/纪剑铭

  29岁的刘德成是国家发改委前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前局长刘铁男的独子。作为一名典型的“官二代”,刘德成从学校到社会,一路走得顺风顺水,几乎没有经受任何挫折和坎坷。即便在加拿大留学期间,他也受到父亲朋友的关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留学归国后,刘铁男在国家发改委的权力之地,成为志大才疏、生性爱玩的刘德成的人生舞台。

  望子成龙的刘铁男为给儿子铺就通往成功的道路,屡屡向有求于他的商人朋友提出“带德成做生意”的信号。因敬畏于刘铁男手中掌握的事关企业生死的项目审批大权,企业家们甘愿通过各种途径出钱养着“刘公子”。

  在父亲的庇佑下,人生阅历尚浅的刘德成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做生意”的乐趣,享差价、拿干股、吃空饷……一步一步地走上歧途。他的肆意妄为不仅害了自己,也断送了父亲刘铁男靠勤奋、敬业换来的美好政治前程。当谄媚权势成为一种潜规则,当“官父”用权力庇荫后代时,带给“官二代”的必然是一条坑爹的不归之路。

  上篇: 刘德成的第一桶金

  2014年12月10日上午,华北东部突降冬雪,给河北廊坊带来了阵阵寒意。但这丝毫没有阻止国内十多名拿着照相机、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早早地来到河北省廊坊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当天,国家发改委前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前局长刘铁男受贿案在这里公开宣判。

  在法庭上,刘铁男在最后陈述时所说的一番肺腑之言震撼了旁听人员。作为“父子同贪”的典型,刘铁男针对他的“官二代”儿子刘德成说了这样一段话:“我是养不教、父之过,因为我的过错把孩子毁了。对孩子的犯罪我应该负全部责任,因为是共同犯罪,是我给他带上这条路,现在想想太危险了。虽然老是和他反复交代,防备商场的各种腐蚀,但他没有经验,加上作为父亲的我不负责任,现在悔之已晚。”

  典型的“官二代”

  1985年5月,刘铁男的儿子刘德成出生。由于大龄得子,当时刘铁男已经31岁,他和妻子郭静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对刘德成关爱有加。此时,望子成龙的刘铁男万万没有想到,日后把他拖入贪腐深渊的,恰恰是这个他疼爱、亲近的儿子。

  刘铁男年轻时事业心很强,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到工作上了,很少有精力顾及家庭。郭静华承担起抚育刘德成的重任。身为父亲的刘铁男对儿子的学习要求很严,甚至近乎苛刻。刘德成一度畏父如师。

  2003年,刘德成高中毕业。刘铁男和妻子决定把刘德成送到加拿大留学,因为刘铁男在那里有朋友。有人照看和监护刘德成,他和妻子都放心。

  刘德成是典型的“官二代”。他从小受父母的呵护,从学校到走向社会,一路顺风,几乎没有任何挫折和坎坷。2005年夏季,刘德成结束留学生活回到国内。其时,刘铁男在国家发改委的事业如日中天。正是他这块丰腴的权力之地,为志大才疏、生性爱玩的刘德成提供了广阔的舞台。

  结识南山集团

  位于山东省龙口市的南山集团是山东省负有盛名的现代化国家级大型企业集团,主要经营精纺、铝业、能源、建材等多种产业,铝业是其支柱性产业之一。南山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宋作文是山东省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2001年年底,南山集团和澳大利亚亚力顶康赛特集团有限公司准备合资开展一个新型铝合金项目,但需要山东省计划委员会批准,获得当时的国家计划委员会(以下简称国家计委)备案。这个项目上报国家计委后,国家计委明确答复不同意。

  南山集团从企业自身考虑,仍然执意要上这个项目。2002年年初,山东省计划委员会和烟台市计划委员会的有关人员带着宋作文和分管项目的副总经理程仁策专程赶到北京,找到时任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刘铁男。在与刘铁男吃饭前,宋作文把一件衬衫放在一个手提袋内,衬衫的盒子里放了2万元现金。收下钱的刘铁男为南山集团上新型铝合金项目开了绿灯。2003年8月,宋作文邀请刘铁男到南山集团参观考察时,再次送给刘铁男2万元现金。

  为和刘铁男搞好关系,宋作文把目光盯在了刘铁男的儿子刘德成身上。他知道,刘德成在刘铁男心目中占有很重的分量,有些事情通过刘公子办反而比刘铁男办更好。

  2005年11月的一天,刚回国不久的刘德成应宋作文之邀,专门从北京跑到南山集团参观。宋作文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年仅21岁的“贵客”,并特意安排副总经理程仁策全程陪同。

  在参观期间,程仁策向刘德成介绍了南山集团的生产经营情况,告诉对方公司主要生产电解铝产品;但作为主要生产原料的氧化铝的市场供应却十分紧张,通过正常渠道很难在市场上买到。如果刘德成有这方面的关系,能帮助他们公司搞到氧化铝,公司一定给他好处。

  动了捞钱心思的刘德成想到父亲刘铁男作为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以下简称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一定有关系,应该有办法搞到氧化铝。于是,他爽快地对程仁策说:“我回北京后试试看,争取想办法给你们公司弄到氧化铝。”

  当天,程仁策便把这个喜讯告诉宋作文,宋作文听后很高兴。为促成此事早日实现,宋作文特意单独和刘德成洽谈此事。他告诉刘德成,目前国内只有中国铝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铝公司)生产氧化铝,此事只要中铝公司出面协调就能解决。他承诺,搞到氧化铝后,可以把与市场价的差价部分作为好处费送给刘德成,以示感谢。

  刘德成从山东回到北京后,把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和宋作文的许诺一股脑儿地向刘铁男全盘托出。听了儿子的设想,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刘铁男不愿扫儿子的兴。正好,由于业务关系,刘铁男认识中铝公司的有关领导。这件事找他们打个招呼,应该不难解决。于是,刘铁男答应帮刘德成。同时,也算送给宋作文一个人情。

  刘德成很快把刘铁男的态度告诉了宋作文,并特意嘱咐宋作文尽快和刘铁男沟通,一是详细汇报中铝公司如何增加氧化铝供应量的事情,二是催促刘铁男抓紧办理。

  宋作文很快给刘铁男打电话,请刘铁男出面协调,让中铝公司增加供应量。他特意提了差价的事情,再次承诺,一定将差价给刘德成。

  刘铁男在电话里答应宋作文他会尽量帮忙,针对宋作文提出的氧化铝差价送给刘德成之事情却予以回避,只说纯属帮忙。

  接受750万元好处费

  接受宋作文的请托后不久,刘铁男亲自找到中铝公司副总经理罗建川,请他帮忙为南山集团解决一部分氧化铝的供应。罗建川指令属下与山东铝业公司联系,想办法为南山集团解决一部分氧化铝。山东铝业公司根据中铝公司的要求,很快给南山集团增加了3万吨氧化铝供应,按照中铝公司每月下达的价格执行。罗建川在后来提供的证言中是这样说的:“当时,刘铁男是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主管中铝公司项目审批。一个项目能不能批、早批还是晚批,直接影响我们公司的效益和发展。考虑到其职务对公司的影响,为了和他搞好关系,我就答应了。”

  据案发后南山集团证实,3万吨氧化铝与当时市场价的差价为3500万元。事后,宋作文并没有按承诺把这笔差价全部给刘德成。2006年8月,宋作文将750万元好处费打给了刘德成。

  这笔从天而降的巨款对刘德成来说是个烫手的山芋。因为刘铁男曾告诫儿子:“别直接拿人家(指南山公司)的钱。”于是,刘德成又打电话给宋作文。宋作文告诉刘德成,南山集团正在发行原始股票。刘德成便让宋作文把750万元好处费中的722.4万元换成南山集团的股票,以刘德成的二姑父王连成的名义持股。剩余的27.6万元,由南山集团在当地农业银行办一张银行卡存入卡中并交给刘德成。事后,刘德成把南山集团给他的好处费及换成南山集团股票的事情告诉了刘铁男。

  从表面上看,这笔好处费是给刘德成的,似乎和刘铁男毫无关系。但从法庭出示的宋作文在2013年9月7日提供的证言却能看出端倪:“给刘德成的好处费实际上是给刘铁男的,因为氧化铝主要是靠刘铁男的关系协调下来的。如果我们直接找刘铁男,他不会帮忙。只有答应给他的儿子刘德成好处费,通过刘德成向刘铁男说才行。”寥寥数语,宋作文曲线行贿的“良苦用心”昭然若揭。

  中篇:“刘公子”的发财路

  人小胆大,索要车辆

  2004年下半年,浙江天圣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圣公司)准备开展一个70 万吨的PX项目。他们先以宁波中金石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宁波中金石化)的名义将PX 项目报到宁波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以下简称宁波市发改委)。2005年上半年,由宁波市发改委将PX项目报国家发改委审批。主管这个项目审查的是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刘铁男。

  天圣公司主营化纤制造,是浙江省知名企业、全国民营企业500强。2005年6月,刘铁男受命带一个团队去欧洲参加经济会谈,同时还要去加拿大进行矿业谈判。天圣公司董事长孙永根闻讯后,通过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官员引荐,搭上了发改委赴欧洲和加拿大进行业务考察团的旅途。刘铁男是考察团的负责人,他是代表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前去进行公务活动的。孙永根随同前往的主要目的是同刘铁男搭上话,为公司项目的顺利审批创造条件。

  考察团到达加拿大多伦多的当天晚上,刘铁男把正在加拿大留学的儿子刘德成叫来一起吃饭。吃饭时,刘铁男诚恳地对孙永根说:“德成是个孩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再过一段时间,他就毕业回国了。你是成功人士,今后请多带带他,多帮助他。”

  次日,考察团成员乘游轮领略异国湖畔的美景,刘德成也随行。在游轮上,大家谈笑风生,气氛和谐融洽。孙永根看到刘铁男兴致勃勃,便不失时机地向刘铁男道出,他们公司有一个PX项目正在国家发改委走审批手续,请其一下,多支持帮助。

  回国后不久,天圣公司PX项目便呈送至刘铁男的案头。刘铁男看到业务处和主管副司长都在项目报告书上签署了审批意见,他也就没有丝毫犹豫地提笔签署了批准意见。

  事发后刘铁男坦陈自己迅速签署这个项目时的心态:“我这么做,是为了刘德成回国后能和孙永根搞好关系。”

  2005年8月,刘德成从加拿大留学毕业回国,因没有工作在家里闲待着。刘铁男曾试探性地问儿子今后想做什么。刘德成回答说:“想学着做生意。”儿子的话,刘铁男记在心头。没多久,刘铁男告诉刘德成,天圣公司的PX项目他从中帮了忙。他让刘德成找孙永根搞一些合作,练练手。没几天,天圣公司副总经理王威祥得知刘德成回国,便特地来京看望刘德成。

  看到刘德成在家里闲着,王威祥问刘德成是否有事需要帮忙。刘德成也不客气,开口便道:“在家闲着也无聊,我想趁机学学开车。但我家里没车,你是否可以给我买辆车?”刘德成人小胆大。但买车不是小事,王威祥不敢作主,便答应刘德成他回去和孙永根商量一下。

  2005年中秋节前夕,孙永根携王威祥专程到北京拜访刘铁男。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请刘铁男吃饭,联络感情,争取刘铁男对PX项目继续支持;二是给刘德成买辆车,以示感谢。

  当天晚上,孙永根、王威祥邀请刘铁男吃饭时,孙永根告诉刘铁男,他们准备明天给刘德成买辆车,让他先开着。刘铁男听后没有表态,算是默认了。孙永根还表示,他们准备和刘德成成立一家公司,带刘德成做生意。

  第二天上午,孙永根、王威祥陪着刘德成来到北京市闵庄路一家专售尼桑车的4S店,帮刘德成选了一辆蓝色的“天籁”轿车并上了牌照。孙永根为这辆车支付了购车款、购置税等费用,共计33.5905万元。为防止落下受贿的嫌疑,刘德成要求把此车落户在王威祥的名下。

  刘德成把车开回家后,刘铁男只是嘱咐刘德成开车要小心,别出事。此后,刘铁男外出办事时也让儿子开着这辆车。直到刘铁男案发,刘德成一直开着这辆车。

  唯利是图,白手拿股

  2005年5月,北京华通伟业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张爱彬(该公司法人代表为张爱彬的弟弟张建彬。根据协议,张建彬只是名义上的法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为张爱彬——作者注)到达广州,向广汽集团总经理陆志峰诉苦,说他现在正在申报北京地区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因竞争激烈,没有关系的他拿不到指标,希望陆志峰能帮忙。陆志峰能力有限,虽然一时帮不上张爱彬,但他把对方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三个月后,陆志峰到国家发改委向刘铁男汇报广汽集团的一个项目。谈完公事后,他向刘铁男说,现在广汽集团丰田汽车在北京的销售情况很好,可以让刘德成在北京开一家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此时的刘铁男正为刘德成工作的事情发愁,听陆志峰这么一讲,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刘铁男试探性地回答:“这是件值得考虑的好事,但开4S店需要一大笔钱,刘德成现在没钱做这件事。”陆志峰趁机说:“没钱没关系。我有一位朋友姓张,是开汽车销售公司的,他可以先把钱借给刘德成,等店开起来挣了钱再还。”刘铁男认为陆志峰的主意不错,便答应了。回家后,刘铁男对刘德成说:“你去跟陆志锋联系具体合作的事,我负责去找广汽集团董事长张房有要开4S店的指标。”

  陆志峰回到广州后,很快向董事长张房有汇报了北京之行的情况,并特别提到让张爱彬的汽车销售公司和刘德成合伙开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一事。

  按规定,国内汽车整车项目由国务院审批,国家发改委是主办部门,负责程序性审查。虽然身为工业司司长的刘铁男不能直接决定广汽集团项目的生死,但他可以决定广汽集团项目的进度。在以往广汽集团的多个项目上,刘铁男很支持广汽集团的工作。考虑到这层关系,张房有随即表态:“可以,这事你去办吧。”

  没过多久,张房有到北京处理一些公司事务时见到了刘铁男。刘铁男特意向张房有提出,他有一位私营老板朋友(指张爱彬)想在北京开一家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刘德成在里面有股份,请他支持一下。张房有承诺会安排人员进行办理。

  在张房有的亲自安排下,没多久,北京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的指标便批下来了。陆志锋赶到北京,把刘德成和张爱彬叫到一起,商议合伙开店的事情。很快,刘德成和张爱彬达成了合伙开店的协议:由张爱彬全额出资1300万元,在北京四季青桥附近开一家广汽丰田北京金时四季青4S店;刘德成不出资,占该店股份的30%。案发后,刘德成说:“当时,北京的车市很火,谁能申请下来汽车销售服务4S店,就等于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我爸刘铁男当时是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司长,掌握着全国汽车行业重大项目的审批权,对广汽集团影响很大。张爱彬如果不和我合作,他自己是不可能拿到指标的,他也赚不到钱。”

  刘德成的证词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由于刘铁男的介入,张爱彬与刘德成间的“双赢”来自于同一点——刘铁男掌握的汽车行业项目的审批权。

  志大才疏,坐吃空饷

  刘德成和张爱彬的广汽丰田4S店虽然开起来了,但一连几年,张爱彬都没有向刘德成分过红利。这一下,刘德成着急了。光持有股份却拿不到红利,这可咋办?刘德成脑瓜子一转,有了新主意,把自己持有的股份转让给张爱彬,让对方给自己1000万元,拿这笔钱再开一家汽车销售服务4S店自己当老板。

  2007年夏季,刘德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爱彬。很快,他们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书。不久,张爱彬便把1000万元打给了刘德成。

  拿到张爱彬给付的1000万元后,刘德成打算自己开一家丰田汽车销售服务4S店。为把店开起来,他直接到广州找到张房有,提出自己要在石家庄开一家4S店。张房有看在刘铁男的面子上,只好答应。

  没多久,刘德成在石家庄成立了广顺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并以该公司的名义经营石家庄广顺汽车4S店,专营广汽丰田系列轿车。

  按常理讲,刘德成开了自己的4S店后,只要踏踏实实地干点儿正事,也许会闯出一条辉煌的人生路。然而,刘德成志大才疏、纨绔作派,整天无所事事。爱子心切的刘铁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知道,儿子在社会上不能自由游逛,这样会害了他。他必须抓紧时间给刘德成再找份工作,拴住儿子的心和身。

  刘铁男想到了广汽集团董事长张房有,只有他有能力帮自己的忙。于是,刘铁男趁张房有来北京办事的机会,向对方提出能否安排刘德成到广汽集团工作的事情。张房有考虑到集团有好多事都有求于刘铁男,私情难推,只好应承下来。

  刘德成先是被安排到广汽集团下属的(香港)骏威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骏威公司)工作,月薪2万元,享受公司中层副职待遇。但刘公子并不领情,到香港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他嫌挣钱太少,便回北京向刘铁男诉苦,说自己在香港人生地不熟,挣不着什么钱,工作没意思,不如回北京。

  刘铁男心疼儿子,便给张房有打电话,让其想办法把刘德成调回北京。由于骏威公司在北京没有业务,为了满足刘铁男的要求,骏威公司只好为刘德成设立了一个驻北京代表的虚职,办公地点设在广汽集团驻京办事处,把刘德成养了起来。

  2007年6月,刘德成以骏威公司驻北京代表的身份回到北京。因为是一个虚职,所以,刘德成根本不用上班,但公司会每月把工资和补贴打到他的工资卡上。刘德成在北京的主要任务是当广汽集团有领导来北京时,陪来宾吃饭、游玩。平日,他属于自由人,想干什么干什么。刘德成被关押后,骏威公司在北京的这个岗位就没有再招过人。

  儿子的情况,作为父亲的刘铁男十分清楚。但面对不争气的儿子,他采取的办法只是默认和纵容。

  在刘铁男案件侦办期间,广汽集团驻京办事处的一位负责人表示:“这几年,刘德成平时根本不上班,只是在张房有过来时偶尔露个面,陪着吃个饭,也不干具体活儿,但没人敢管他。因为他父亲刘铁男与集团董事长张房有关系很好,集团公司也经常有项目有求于刘铁男。我们驻京办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搞好与刘铁男的关系。对于刘德成上不上班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管的。实际上,刘德成也根本不听我们的……我相信,刘铁男也应该知道刘德成不去上班的情况。”

  据检察机关起诉书的指控:2007年6月至2012年12月,刘德成在骏威公司驻北京代表虚职上挂名,领取薪金共计121.306万元。刘铁男对此知情。2013年10月17日,羁押在秦城监狱的刘铁男向办案人员供述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刘德成回北京后,基本上没有上过班,在那(里)白拿工资。在这件事上,我既有私心,也有贪欲。”

  下篇:“官二代”与父同落法网

  成为空壳公司法人

  浙江恒逸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恒逸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邱建林是刘铁男的一位“老相识”。邱建林曾响应国家号召去东北投资,因工作关系与刘铁男相识。邱建林办事谨慎、处事低调、待人热情,这给刘铁男留下深刻的印象。

  据相关资料显示,邱建林生于1963年8月,为工商管理硕士、高级经济师。由他主政的恒逸集团是浙江一家大型股份制民营企业,主营化工、化学纤维等业务。该集团有5000多名员工,年进出口额超过1亿美元。邱建林是浙江省知名的优秀乡镇企业家和国家纺织系统劳动模范。

  2003年,恒逸集团和浙江另一家民营企业荣盛集团在宁波共同出资成立浙江逸盛石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逸盛石化),专门生产PTA(化学物质精对苯二甲酸)。

  2006年上半年,邱建林以逸盛石化的名义通过宁波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向国家发改委申报该公司PTA二期项目。当时,刘铁男刚就任工业司司长,主管项目审批。为使项目顺利通过审批,邱建林专程到北京找刘铁男帮忙。因这个项目符合国家产业政策,所以,刘铁男同意邱建林启动该项目。

  有一天,刘铁男和邱建林在谈完项目后聊起了家常。刘铁男谈到了儿子刘德成,称其从国外留学回来,虽志向远大,但一事无成,希望邱建林在今后的生意中多带带他,让刘德成在事业上有所建树。

  为了和刘铁男拉近关系,几天后,邱建林专门在刘铁男家附近的一家酒店设宴,邀请刘铁男和刘德成参加。告别时,邱建林拿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高尔夫球杆准备送给刘铁男,但被刘铁男拒绝了。刘铁男真诚地对邱建林说:“邱董事长只要把刘德成带好,比送我什么礼物都强。”

  看到刘铁男对儿子如此关切,邱建林自然不敢怠慢。回到浙江后,他马上和荣盛集团董事长李水荣商议,由恒逸集团出资100万元帮助刘德成注册一家公司,以通过贸易的方式让刘德成挣钱,达到间接给刘铁男送钱的目的。当时,他们商议的方式是公司注册后,先做两船化纤原料虚假贸易。按照当时的行情,每船5000吨,可以挣400万元左右。这笔“利润”(实为贿款——作者注)由邱建林和李水荣的公司各出一半。之后,邱建林返回北京找到刘德成,告知了他的打算。

  “有人出钱帮自己注册公司,还不用操心经营,生意做好后只管数钞票”,这简直是天上掉金蛋的好事。刘德成自然欣喜不已,满口应承,连声道谢。

  2006年6月,邱建林让下属分5次从恒逸集团借出100万元人民币,在杭州成立了杭州峰德化纤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峰德公司),法人代表为刘德成,注册资金为100万元人民币。实际上,这家公司就是一个买空卖空的空壳公司,是邱建林专门为向刘铁男行贿而设置的一个中转站。

  虚假贸易收获真金

  峰德公司成立后,根据邱建林的策划,2006年7月下旬,由峰德公司充当中间商,恒逸集团与荣盛集团下属的荣翔公司开展了两笔买卖化纤原材料的贸易(实际上并没有发生真实交易,只是双方在账目上进行资金往来),每笔贸易给峰德公司400万元左右的“利润”差价。通过账目上资金的一来一往,刘德成的峰德公司净挣825万元。实际上,825万元是恒逸集团和荣盛集团拱手白白送给刘铁男父子的。

  刘德成的公司赚了钱,邱建林专程到北京向刘铁男报喜。在刘铁男的办公室里,邱建林故作欣喜地向刘铁男汇报:“德成很能干,他的公司连做了两单化纤贸易,效益不错,大概挣了800多万元……”邱建林欲继续说时,被刘铁男制止了。刘铁男一本正经地说:“公司是你帮德成开的,这些事你别给我讲,还是给德成说吧!”

  刘铁男回到家后,刘德成喜笑颜开地向父亲汇报峰德公司已经挣了800多万元的情况。刘铁男只是再次嘱咐儿子,做生意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注意安全。

  2006年12月,刘铁男升任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副部长级)。一个月后,逸盛石化的PTA二期项目上报到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因刘铁男在任司长时已同意启动这个项目,所以,该项目很快通过了审批。

  邱建林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采取虚假的贸易方式、用虚构的利润为刘铁男父子送钱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这样一笔笔把钱送出去,他也心疼。于是,他想办法帮刘德成实实在在地挣钱,既让刘德成高兴,又不用自己贴钱,更能哄得刘铁男满意,实现刘铁男提出的“要安全,不出事”的要求。于是,他想到了股市。2007年,股票市场曾一度被看好,一般人炒股都能挣到钱。在征得刘德成的同意后,邱建林安排人将峰德公司账上的900万元全部投入股市。邱建林知道,进军股市,是个风险之举,赚了皆大欢喜;若是赔了,后果自然很难堪,他要自掏腰包如数补上赔掉的钱。

  2007年10月,股市看涨,邱建林安排投入股市的900万元升值后变成1500万元,等于让刘德成赚了600万元。邱建林向刘铁男报喜称:“我前段时间使用峰德公司账户上的钱帮刘德成买了点儿股票,现已全部卖掉,收益不错。现在,峰德公司已挣到1500多万元。”

  挥霍不义之财落法网

  2008年3月,刘铁男调回国家发改委,出任党组成员、副主任一职,主管产业协调司(前工业司)、经济运行调节局和财政金融司等部门,可谓是实权在握的重量级大人物。

  2010年年初,邱建林将逸盛石化PTA三期项目上报国家发改委。在上报这个项目前,已经和刘铁男“不是一般关系”的邱建林通过刘德成转告刘铁男,请求其对这个项目予以支持,抓紧批回去。刘铁男看到这个项目的报告后,很快圈批核准了该项目。刘德成将刘铁男批复的情况及时告诉了邱建林。

  本来,刘德成通过峰德公司获取的1500多万元钱平时由恒德集团代管,刘德成需要用钱时由邱建林安排人员按刘德成的要求付款。刘德成毕竟年少,有了这笔巨款后便飘飘然起来。2010年5月,他用170多万元为其爱人购买了一辆保时捷跑车;2011年7月26日,他又让峰德公司划到北京天时房地产开发公司账户1370多万元,为其岳父在北京御汤山购买了一套别墅。为他承担受贿责任的父亲刘铁男直至案发入狱,也没享受到儿子创收巨款的分毫益处。

  2012年8月,邱建林见峰德公司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便命下属注销了专为刘德成“赚”钱而设立的公司。

  2012年12月6日上午11时,在国内颇具影响的《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在实名注册的微博上连发三条微博,实名举报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与商人结成官商同盟、接受巨额款项并涉嫌学历造假等事项。罗昌平的举报很快引起中央有关部门的,刘铁男违法犯罪的行径被列入中央纪委的视线,一张法网悄然向他撒来。

  2013春节前,刘德成被有关部门找去谈话,开始接受相关经济问题的调查。

  2013年8月22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刘铁男因涉嫌受贿罪被执行逮捕。在此之前,刘德成也因涉嫌受贿罪共犯被司法机关采取强制措施。父子双双落入法网。

  姑息必成大恶。刘铁男万万没有想到,正是他对儿子的放纵和溺爱,既害了儿子,也断送了自己勤奋敬业换来的美好政治前程。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5年3月上半月期